撰文 / 何畅
5月20日上午,收到张一鸣宣布卸任CEO的内部信时,正在上班的赵倩没觉得有多意外,她周围的同事跟她一样,“表面上大家很平静地看了看具体内容,就继续干活了。”
在字节跳动,公认的一个真理是,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。“教育、短视频,什么热发展什么,”加入字节两年、任职于职能部门的赵倩发现,“这个公司始终在变化,业务线在变化,管理层也在变化,大家习以为常。不觉得换一个CEO,有多接受不了。”
作为公司的创始人,张一鸣也不愿意对外宣传自己。“我们也不针对他搞什么PR,有没有他我们照常干。”赵倩觉得张一鸣最重要的地方在于,他所创立的企业文化“坦诚清晰,不向上管理”,深刻地影响了这家科技巨头企业。
对于这个拥有超过10万名员工的公司来说,企业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从2012年创立至今,字节跳动的发展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达到10万人规模它只用了8年时间,比较来看,京东用了17年,华为用了20多年,至于成立快23年的腾讯,其财报披露的员工数量尚不足9万人。2021年初,光是字节跳动旗下的大力教育就宣布再招聘1万人。
在高速扩张的过程里,没有哪个公司像字节跳动那样,对人才的需求如此旺盛。在字节跳动的食堂,随处可见在面试的HR,因为办公室不够用,面试被临时安排到了食堂。在字节做过HR的肖莉莉说,“我当时每天要约大约20个面试,两个月要招到30个人。”
招聘的力度似乎从来没降低过。曾在去年给字节投过简历的王淼发现,最近她频繁收到字节HR打来的电话,有运营岗、审核岗,还有跟媒体合作的岗位,“他们这些HR互相也不通气。”
脉脉发布的《人才流动与迁徙2021》报告显示,字节跳动已成为2020年人才流入最多的新经济公司,领先于阿里巴巴、腾讯等互联网巨头,几乎包揽了各家大厂人才去向的第一顺位。
加入字节跳动,也成为许多人的梦想。某种程度上说,字节跳动给打工人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工作样本:薪资在互联网圈极具竞争力,作为大厂有背书效应,透明的企业文化非常易于融入和适应。
一张字节跳动的工牌一度成为光宗耀祖的最好证明,它甚至和人大附中的校服、北大的饭卡一起并称为“京城人上人”的象征。
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去,当然也会有人离开。这家以“算法”驱动的科技公司,需要快速推进业务,快速试错。田黎记得,“前一天晚上11点还在跟别人argue的一个项目,第二天早上就会通知你说这个项目没了。”
为了让项目得以继续甚至扩张,每个项目下面的人要拼命做出业绩。一位今年初刚加入字节做运营工作的前媒体人,每天工作长达12个小时,“基本都是晚上10点多才下班,但不是因为干完了,而是因为实在不想干了,所以就回家了。”
高强度工作之下,“人”与“工具人”之间的界限已经逐渐模糊。当实在忍受不了时,他们只能选择离开。对字节跳动来说,它从不挽留跟不上自己节奏的人。
很多人选择加入字节跳动,高薪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。
进入字节跳动前,杨瑜在一家门户网站工作,尽管研究生毕业,但算上加班费,每月到手薪资还不到6000元。字节跳动对于杨瑜这些毕业刚一年的职场新人而言,极具诱惑力。
“字节的待遇一般人都不会拒绝。”杨瑜说,进入字节后,他拿到的薪水比在门户网站多了35%,周末上班还有额外的加班费,节假日则是3倍工资。
在北京的众多互联网公司中,字节给出的薪水的确一骑绝尘。
“自2017年开始,字节的薪资绝对是top的。”一位曾在字节跳动HR部门工作过三年的员工告诉AI财经社,过去几年,字节跳动在招聘人才上堪称“大手笔”,“你可以先面一圈其他公司,拿着薪资最高的offer再来谈,字节跳动给的会比这个更高。”
田黎也证实了这种说法,她在2017年从美团跳槽到字节跳动做产品经理,年薪总包70万元,涨幅在30%左右。
穆昊曾在字节跳动管理着数百人,他手下的许多人都是因为钱多来的。“你工作为了啥,不要讲虚的,多数人有生活压力。”在去字节之前,穆昊也面试过另一家互联网公司,“不仅钱没字节多,就只是说让你好好干。”
不止是月薪高,字节给的年终奖也多。
张璇是在字节只有1000多人的时候加入的,她那时刚毕业没几年,进入字节的职级也很低。但有一年,她的考核得到了E(超出预期),一下子拿到了9个月工资的年终奖,“我本来也不会什么,通过自己的努力,能拿到这么多钱,能不开心吗?”
字节的这种慷慨对实习生也是如此。曾在字节跳动实习、如今就职于一家跨境电商公司的丁劲回忆,字节跳动在2019年给技术实习生开出的薪资为400元/天,而当时多数互联网公司同类实习岗位的薪资水平为200元-300元/天。
当然,这两年随着字节的高速增长,公司估值飙升,薪资溢价的红利已经没那么明显。“目前字节的薪资涨幅会限定在30%以内,超过这个幅度需要走特殊流程。”田黎说。
在招聘环节,有时候HR还会使用一些小技巧。一位去年入职字节跳动的人士提到,经过三轮面试,跟人力谈好了月薪2.5万元,但最后对方说,“我帮你申请一下。”最终结果出来了,人力说之前谈好的没批准,最终数字少了一千,她也懒得跟对方掰扯了,只好接受。
福利是另一种筹码。字节的食堂在互联网公司里是独特的存在,不仅免费,也以丰盛著称。肖莉莉回忆,有时面试候选人时赶上饭点,都会带着他们去食堂吃饭,换来的都是对方人惊讶和羡慕的目光,“你们这里伙食真不错。”这在无形之中,也加大了候选人最终选择字节的可能性。
在用高福利吸引人才加入的同时,字节把准入门槛也提得很高。张璇入职时职级很低,但也经过了好几轮面试,最终VP也要跟她面谈,“不是那种简单地聊几句,而是很深入地聊,熟悉我的个性和特长。”
最终,VP觉得张璇不适合她本来应聘的岗位,但适合另一个部门,就推荐了过去,她依然经历了笔试、面试的全部流程,才得以加入。
在字节,效率始终是追求的核心目标之一。今日头条早期员工费颐记得,直属领导同他聊完,原本应该回去等下一场面试的通知,但对方立马带他去见了集团领导,随后迅速给他发了offer,要求他尽早入职。
“字节是我见过用人最灵活和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家公司。”李霏霏说,她在过去几年负责给字节跳动物色人才,职级都是3-1及以上——在字节,研发序列共分为10个职级,3-1相当于中层。然而,对候选人为什么通过面试或未能通过面试,她根本搞不清楚,“只要你有一两个点符合要求,字节就会愿意让他进来先试一试。”
李霏霏说,字节对候选人的学历卡得很严,“学历一定要好,但个人风格就千奇百怪。”
初入字节时,大部分员工的感觉都很好。无论是科技公司给人的新鲜感,还是公司倡导的“坦诚清晰”的沟通文化,哪怕是公司食堂的免费餐食、下午茶等福利,都会让初来乍到的人耳目一新。
“感觉挺好的,理性、专业、高效。”今年4月刚加入字节的王飞很喜欢字节的氛围,他一入职就参加了培训,“然后还给我指定了一个导师,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。”
王淼有好几个前同事都加入了字节。她发现一个规律,刚进公司时,他们都特别喜欢在朋友圈晒字节的工牌、食堂,言谈举止中透露出无比的欣喜之情。今年5月的一天晚上,一位刚加入字节的前同事还给她打电话说,“字节太好了,你赶紧来吧。”
去年加入字节的刘萍萍最初也是这种感觉。她发现字节的员工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“都是职业人,无论男女,每个人情绪都很高昂。说事儿时,一口一个亲爱的,非常客气。”
但时间久了,刘萍萍觉出不对劲了。她发现周围的同事,无论干了多少,都会包装自己,“明明只是去商场发了个传单,在汇报时也能联系到国内外情势,说得好像搞了一个大活动一样。”
私下里,本来可以直接用微信解决的事情,都要去飞书的群里说,这让刘萍萍很不适应,她后来想明白了,“这就是在表演。”
王淼对此也深有体会,她的一位领导之前在字节,在新的岗位也没能改掉在字节养成的习惯。“他最大的爱好是在微信群里表演。群里还有他的领导,每天你千万别跟他讨论工作,一个小问题他就能回复长长的一大段。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套路了,大家都在配合他表演。”
时间久了,王淼已经深谙领导的套路。有一天她想摸鱼,特意早上在微信群里装模作样地跟领导讨论了一会儿工作,“结果他一天没找我的事儿,就很开心。”
但刘萍萍却对这种企业文化很不适应,她性格耿直,一直没办法说服自己迎合领导。
有一次,她所在的部门出去聚餐,期间要合影时,有人突然出了个主意,让大家在拍照时比一个领导获得某个奖项的次数。她的同事个个比她识趣,有人合影时比了个8,有人比了个10,就她伸手比了个“耶”,领导的脸立刻拉下来了。
在张璇看来,这都是字节跳动急剧扩张带来的大公司病。她记得当年她加入的时候,公司内部沟通极为顺畅,她所在的好多群里都有张一鸣,“我是可以直接给张一鸣发信息的,不会被说成越级。”
那时候,她一个人做好多工作,包括对外合作、内部的运营等,都要学。但随着公司的扩张,她所在的部门已经从5个人扩张到50人,“还是那些活儿,只不过每个人分到一小块,不得不开始内部竞争。”
竞争压力之下,为了所谓“对齐业务”而进行的会议也变得越来越多。字节的工作日历会暴露给所有人,只要对方看到你某段时间显示空闲,总有人不经过你的同意,把你拉到一个会议上。
一位字节跳动员工抱怨,自己在某个下午先后被拉进了三场时长在1小时以上的会议,而参与者只有3个人,讨论的内容也并不重要,“明明在工位用几分钟就能够说完。”
田黎在字节工作时,已经有了被飞书支配的恐惧,周末在家,每10分钟她就不自觉地看一下飞书,总担心有人给她发消息。
“字节也没有逃过内卷的命运。”肖莉莉同样听说过字节如今的各种问题,“中低领导层的倾轧,还有一些不怎么干活但是会汇报、会拍马的人。当年的人才梯队还是比较好的,现在就是很多这种只会汇报不做事的人。”
2021年元旦,字节的业务架构进行大调整,田黎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,身体出现了明显不适,太阳穴血管凸起,头疼心慌,甚至累得睡不着觉。她调整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,“不是单纯体力的累,精神也高度紧张。”
她在字节跳动的三年多时间,工作时间基本是早10点到晚9点,将近40%的时间加班到凌晨。作为产品经理,白天基本被各种会议占满,晚上才有时间写文档,“在字节内部不加班不行啊,你这个环节弄不完后面的人会催你。”
“晚上9点下班,那叫加班吗?”张璇在字节工作的时候,被训练成了要随时随地工作,“我好多工作要跟对外合作,合作方有些事比较紧急,找你的时候要立刻回复。哪怕是在休假,也要开会。”
在字节,加班成了从上至下的公司文化。
一位北京媒体人对AI财经社回忆,她在下班时曾被一辆车追尾,对方下车后一个劲儿地向她道歉,说自己前一天晚上熬夜加班,白天也在连轴转,对方歉意中带着疲惫,脖子上还挂着字节跳动的工牌。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直观感受到字节加班文化的疯狂。
司韩曾经在字节做审核工作,他的工作是在机器初审之后,对依然存在疑问的内容进行人工审核,相当于给算法纠错。“每篇稿子的内容都不一样,需要从头看到尾,非常耗费精力。”他说,自己每天的审核量在1000篇文章左右,如果平均一篇文章1000字,就意味着每天需要看上百万字。
内容审核和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,分早晚班,早班从早上7点到下午3点,晚班从下午3点到晚上11点。司韩每天就坐在电脑前,咔咔咔点,中途午休1个小时,“我从来没有见过早班的人按时走,至少晚走3小时,你必须得干完才能走。”
在字节跳动,加班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。比如字节跳动的晚饭时间是7点,但很多部门规定的下班时间是6点,也就是说,如果想在公司吃晚饭,必须再工作一个小时。而字节给予员工的租房补贴,也被认为是为加班设计的,只要是通勤时间在半小时内的员工,字节每个月会给予1500元的补贴。
尽管张一鸣曾解释,租房补贴跟加班没有关系,“节省的时间用于健身读书看电影也很好。”但此举在客观上给员工提供了加班的理由,“互联网公司渴求24小时将员工留在公司。”费颐感慨,中航广场附近的老破小,基本都租给了字节的员工,而这些人普遍是没有拖家带口的职场新人。
虽然字节不对工作时长进行强制要求,但双月OKR的制度设计和任务量不可能让员工准点下班,还能将工作做完。田黎觉得这就像跑步,不同的是,OKR是每跑一百米就为下一个一百米约定了距离和时间,“整个人就像一只拉磨的驴,不断地往前走。”
这也是字节跳动HR更青睐有过创业经历的人的原因,“他们觉得有创业经历的人的动力比其他人更强。”上述在字节工作过的HR说,与之对应的是,有外企经历在面试字节时不是个加分项,因为HR会担心这类求职者是否能承受高强度的工作。
字节的高强度压力从它倡导的企业文化也可见一斑。字节跳动每半年进行一次360度环评,考核内容有三项:绩效、投入度和字节范。“字节范是评分最重要的一个指标。”一位字节前员工说,而字节范中除了外界熟知的“坦诚清晰”,还有一条是:Always Day One(始终创业)。
当然,字节的加班现象也要分部门。在AI财经社接触的近20位字节员工中,加班最疯狂的往往是产品、研发等核心岗位的人,他们在不停地迭代产品和跟进新项目,“字节一年,人间三年”,“心脏和字节只有一个能跳动”,这些网络调侃正是这些字节员工的现实写照。
而诸如行政、法务等部门的员工普遍没有加班的恐惧。一位在PR部门的人说,自己70-80%的时间里,能在晚上7点半之前下班,“我认识的做运营的人,大概都要到八九点下班。”
相比于累,算法驱动下的价值虚无感是字节员工的另一种煎熬。
“我不会在简历里写(字节)这一段”。司韩在字节跳动的内容审核组待了一个半月就离开了,他被培训了三周时间,很多人在第一周就“跑路了”,而身边的同事大多是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。
真正让他难受的是,“算法不需要价值观”。他之前在行业垂直网站做内容编辑,需要写稿子、起标题、做专题,有编辑自己的个性体现,但在字节更像是一个工具人,“你只不过是一个比机器不那么机器的打工机器。”
比如一些涉及两性且对女性有所冒犯的内容,会让司韩非常难受,但并没有触碰到之前培训中被告知的众多规则和底线,他不能有任何操作,依然需要放出去。“我做不到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审核机器。”
费颐在字节待了一年,前九个月都特别兴奋,每天感觉有好多东西可以学,后三个月就发现不行了。费颐的工作是邀请大V入驻字节旗下的产品,他发现名人和大品牌当时都不愿意入驻今日头条,原因是字节没有社区文化。
字节的核心逻辑就是算法驱动,什么内容大家爱看,就推荐什么内容,这种内容的流量自然就高。
费颐发现,这种产品思路决定了,即便有数百万粉丝,也无法保证下一条内容的阅读量就能有几百万。但如果有一个好内容,可能粉丝寥寥也有机会冲上百万阅读,“字节的算法就是,每天把大家放在一个角斗场里去刀口舔血,给每个人平等的机会。”
他发现自己也被放在了角斗场里。“在这里体现不出自己工作的价值,大家都是拼体力,因为一切都是算法来把控。”费颐发现,运营最终变成了后勤,他干的活随时可以被替代,“无恒产者无恒心。”
这种产品逻辑让他对自己的工作失去了价值感和安全感,他离职时部门已经走了一半人,他的直属领导后来也离开了。
杨瑜2016年起在字节做运营,他也觉得这个工作在字节的天花板非常明显,“很可能研发改一个设计、改一个逻辑,可能就比得上运营好几个月的努力。”
这种差距从年终奖就能明显地体现出来,产品和技术岗位的年终奖基本是6个月薪资起步,但运营、审核和职能部门大多是3个月薪起步。
字节的这种工作节奏,也决定了他们更喜欢招聘成熟员工。字节给予足够有吸引力的薪水,但并不太在意员工的培养,杨瑜说,“它就是需要你把以往的经历拿过来在字节能快速地干。”
当然,它也希望任何项目能迅速出成果。比如作为字节首个教育项目,GOGOKID的尝试时间也只有半年,2018年10月决定项目启动,次年3月就开始裁员,“字节做事向来比较果断,做不出来,要么换业务,要么换人。”穆昊说。
“用金钱换时间。”一位字节员工总结道。
对于这件事,费颐还和分管他的VP反馈过,“字节这样留不住人,对个人没有带来价值。”但费颐也清楚,反映也没有用,这个问题不是领导能够解决的,“字节必须依靠这种巨大的人员规模滚动,一波一波换新的操作者,来保证业务的飞速增长。”
对于字节跳动来说,2021年有许多变化。
4月下旬,字节突然对外宣布,暂时没有上市计划。到了5月20日,张一鸣又突然发内部信,表示将辞去CEO的职务。
最新的消息是,5月26日,字节跳动开始向员工发送邮件,称为满足部分同事的现金需求,推出期权回购计划。一位字节前员工认为,这意味着短期内字节不会上市。
几年来,字节的期权价格始终在翻倍增长,近期的市场价格达到180美元每股。当字节宣布暂时不上市后,这对许多手中握有字节期权的人是个打击。
“真正影响的是老员工和研发,他们期权多。”在字节跳动从事行政的乔伊谈起此事,明显情绪不高。尽管他拿到的期权不多,但狂飙猛进的字节曾让他对期权的溢价抱有很高期待,这些变化让他一时很难接受。
对于暂缓上市这件事,赵倩没觉得是个多大的事情,她手里没有期权,在字节工作了两年,她还是很开心的,“跟我上一个工作的民企相比,字节更懂得激励员工,个人价值得到体现。加班虽然累,也在承受范围内。”
“总体来说,大家对这个公司还是很有信心的。”赵倩说,她所在的部门变化不大,赚钱又多,感觉自己还可以在字节工作几年。
岳珊在2020年加入字节旗下的西瓜视频团队,她面试过银行,但最终选择了字节跳动。她至今的工作感受都不错,“确实在这里感觉不到官僚气息,大家都是很平等的那种状态。”
也有人受不了字节跳动的企业文化,最终选择离开。
在30岁到来之际,田黎选择从字节跳动离职,“卸载完飞书那一刻,是真心爽。”离职当天,她就卸载了字节的沟通软件飞书,之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:上午游泳,下午弹吉他,晚上约朋友吃饭写日记。
田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也是在今年年初,她因为手术住院,但在晚上10点,她还是被拉进电话会议,没有人关心她的病情,所有人在乎的是项目进度。
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爆发,她裸辞了。
张璇是在两年前离职的,她离开的理由是,自己的那条业务线全换人了,“我在这家公司没机会了。那块业务我也做到天花板了。”
“字节没办法养老。”几乎所有的离职者都表达了类似的看法。在一家高速发展的公司里,所有人都在快速奔跑,你跟不上它的节奏,自然会被抛弃。“字节让你感觉很包容,但它也一直让你有一种焦虑感,不敢懈怠。”杨瑜说。
AI财经社接触的多位字节在职和离职员工,尽管他们对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或部门有微词,但他们对张一鸣的印象普遍都很好,“没有架子,坦诚清晰”。这位前CEO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,他对外表达的和对内传达的不会有出入。
对于那些离职了的老员工,字节跳动也很乐意他们再回来。
张璇如今经常接到字节的HR打来的电话。但她从HR的电话里,明显能听出一种大公司的傲慢。有一次,一个HR打电话给她,说有个岗位,问她有没有兴趣。张璇说,我没有兴趣。对方特别吃惊,你怎么会没有兴趣?
不过,张璇即便离开了,无论是思维方式和工作习惯,都深受字节跳动的影响。她觉得字节最大的特点是,“高投入高回报,做有价值的事情,能够有很高的回报。”
“说不定哪一天,我会再回到字节跳动工作。”张璇说。
(文中采访对象均为化名,AI财经社马微冰、实习生孟迪对本文亦有贡献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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